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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隔许多年,我回到了那个第一次吻她的地方,那过去的记忆几乎要淡去。我也几乎忘记了那是什么时候,只记得是盛夏,河边风景很美,河水还宽阔,河边还杂草丛生。而现在,河水变得像一条小溪流,河边光秃秃看不见青绿。

    我朝栏杆下望去。回忆起,那天她戴着一顶棒球帽,长长的帽檐,导致我总是找不到合适的角度去亲吻她的唇。她笑了,笑的很甜,把帽檐朝后转去,于是我们再无阻隔地吻在一起,就好像是我们梦想中再无阻隔的爱情。

    可是,吻的太忘情,她的脑袋往后仰着,帽子脱落下来,掉下河岸。我记得她大喊了一声,呀!我于是睁开眼睛。看着深黑的河岸那几不可见的帽子,那一刻我变得迷茫。这样美好的场景,这掉下去的帽子究竟在暗示着什么?

    我的慌乱被强制安定下来,我要表现得镇定自若,似乎这样就拥有了保护她的能力,证明自己能够在她遇到麻烦的时候帮助她,成为她的依靠。而后我沿着河岸石栏杆往前看去,不远处,昏暗灯火下,一处入河口。我带着她往那边走去,还安慰她不用害怕,一定可以找到。

    左手的袋子里,装着刚在路边买的啤酒,我伸手从里面拿起了一瓶,打开之后深深喝了一口。这一口或者有半瓶,啤酒苦涩微凉,初入口而不适应的我连着发了几个冷颤,呼吸都有些急促,心跳也变快了。不想让自己的窘态被路过的人看出来,于是昂高了头,看着天边渐落的夕阳。

    那夕阳不是很美,稀落的云惨淡地挂在那一边,晦暗的橙红,难以形容的压抑。这已是我不知多少次想起来她了,我知道这种感情变态到了极致,因为我的生命中已经完完全全看不到一丁点光亮了,我最亲近的人,一个离世,一个入狱。生活的重拳打得我不能自理,打得我不敢期望未来,只敢回忆过去,只能在过去的梦里寻找慰藉。

    我将视线沿着河水向右看去,那里河水从高处落下,发出了怒吼的声音,我向着那里走过去,手里第一罐酒被喝完了,空空的易拉罐被我随手扔在路边的垃圾桶里,走到那个地方。

    我看着,听着从高处落下的水发出的声音,看着看着,在那边缘处看到了被暗流裹挟着的几片塑料泡沫和塑料水瓶,它们不停地往水流平静的地方逃去,却又一次次被暗流卷回来。浮浮沉沉,似乎下一刻就要彻底沉入水里被彻底淹死,但却又被推上水面获得喘息。看着这里的一切,我重新又打开一瓶酒,依旧是闷着头往肚子里灌了半瓶。

    晕沉的脑袋被我重新用力抬起来,左边的天空上,孤零零矗着一朵小山丘形状的云,在太阳的余晖下散着金黄色。我感觉我可能是笑了,也可能是哭了,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的眼睛眯起来了。我平时不论是笑还是哭,都会习惯将眼睛眯起来,但我觉得我应该是在笑。

    天色渐渐暗下来,路边的人也渐渐变少。我坐在河边一个小广场独自喝酒,只有风,吹着掉落的枯叶,我看着那片一点点向他靠近的枯叶,那样小心的样子,我想笑,但同时也想哭,将它拿起,碾碎在酒瓶里面,随后一饮而尽。

    喝完,我抬起头,看向远方,这风竟是如此温柔,吹着树叶跳舞,我好像是欣赏了世间最华丽的舞蹈,满足且安静地躺在草坪。即便蚊子搔扰着我,我不在意,我的心里好像只剩下美好,于是我点了一支烟,想要让这美好继续下去,只是,这风太大,迷了眼。

    我的胃又开始疼了,来到河边之前,胃就在抗议我的心,可惜胃控制不了我的身体,心可以。于是我满足且安详地睡了过去。这不是一个好的现象,我可能会感冒,也可能被冻死在这个夏天。还好,我在买酒之前给朋友发了消息。这个消息保证了我不会露宿街头,不会冻死在草坪,也不会溺死在河里。

    我睡着之前,想到了这件事情,让我觉得安心,有什么能比拥有一个能够托付生命的朋友还能够让人感觉幸福的事情呢?我想不到,我不愿意去想,我睡着了。

    睡着之前,用最后的意志,我发疯地吼叫着:“他们从哑巴那里掠夺声音,去卖给聋子,为了创造!为了世界的安静与沉默!”

    不知道睡了多久,有人摇晃着我,催促我醒来,我听到了,可就是脑袋昏沉着不愿意睁开眼睛。那人却锲而不舍地不断摇晃着我,终于我不胜其烦地从地上爬起来。那个呼喊我的声音也逐渐清晰起来。

    “我收到你的消息,订了一张六点半的高铁票,从西安赶到兰州,又一路找过来。杜熙,你也是个三十岁的男人了,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我听出来了,这是周子珊的声音,我想我的选择是正确的,在这个晚上,周子珊可以以我的救命恩人自居。

    “如果不是看在那晚你从酒吧把我送回家,我说什么也不可能来,你不知道我们那个公司请个假要多困难。”

    “我知道,我怎么会不知道呢,我是杜熙啊,我是你们公司老总的侄子,呵呵,本来是儿子,可我那亲爱的三叔他用不光彩的手段害死了我爸。我怎么会不知道那盛海公司的规矩有多少,过去我可是在那个公司任职的。”

    “你说,盛海公司前老总是你爸?你不能因为姓杜就瞎幻想吧,你难不成还是个隐形的富二代?你这气质可一点也不像,比起我所见过的那些公子哥,你更像是一个失意的画家。而且,前老总是死于心肌梗塞,你这扯得也太阴谋论了吧!”

    “之前也有人说我是个失意的画家,嘿嘿,我好喜欢失意这两个字,显得我特破落,我喜欢破落的感觉!不说这些了,走,陪我去河边找好看的石头!”